第一次见到小羊，她的手指总在拨弄脸颊两侧的头发，像是在试图理顺些什么。那双手不算白净，说话时轻轻抠着大拇指的指甲盖，眼神怯生生的，却又像攒了许多话在嘴边。我问她是不是有心事，她侧着脸拨拨头发，只说“没事没事”。  

营会的教室总是飘着阳光的味道，第二天做团队游戏时，其他孩子挤在中间抢道具，小羊坐在我旁边，望着人群发呆。我拍拍她的肩，指着任务纸问：“你有什么想法吗？”，她转过头，对我笑了笑，还是那句 “没有没有”。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涌进来，在她发间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一张留白的图画。

下午参观完博物馆，要选一位手工作品汇报人。两个大孩子攥着作品一个劲儿往后缩，头摇得像拨浪鼓，反复念叨“讲不好”。原定的人选推托，汇报时间又近在眼前，我急得团团转。眼角突然瞥见小羊 —— 她正低头抠着手上的倒刺，指尖泛着红。我试探着问：“小羊愿意试试吗？” 她停了手，指尖悬在半空，又习惯性地拨了拨脸边的头发。过了好一会儿，才用蚊子似的声音说：“可以的，小明老师。”

上台时，她的脚步轻得像羽毛落地。我原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低着头，没想到她把作品举得稳稳的。声音虽小，却一句一句顺着思路往下走，流畅地完成了汇报。下台时，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，又开始拨脸旁的头发，但嘴角却悄悄向上翘着，藏不住那点小小的得意。

去泸沽湖那天，我举着手机拍孩子们的反应。镜头扫到小羊时，她正对着阳光眯着眼，忽然举起剪刀手，带着点害羞，却清晰地说出了“很好” 两个字。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镜头前笑得露出牙齿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。回程的路上，她捏着被湖水打湿的裤腿，把下午抓小鱼的事说了三遍。说到兴头上，还会从座位上弹起来，手舞足蹈地比划。

结营那天整理照片，发现给小羊拍的每一张里，她的手都在慢慢变化：从第一天攥紧的拳头，到第二天抠着倒刺的大拇指，再到泸沽湖边张开的剪刀手。原来有些成长就像这样，藏在脸上，藏在手上，也藏在心里，不用大声宣告，却在某个瞬间让你清晰地触摸到那些悄然发生的细腻与柔软。